01:24 事件經過
02:48 無罪判決的理由
04:33 「無法接受判決」的原因
05:50 不同角度的看法
08:01 我們的觀點"
---【 影片口白逐字稿 】---
患有精神疾病的人，殺人就可以被判無罪嗎？「思覺失調症」有辦法假裝，甚至是騙過精神科醫生嗎？
今天，就讓我們來聊聊「鐵路殺警案」的判決吧！
-
hiho～大家好，我是志祺！
上禮拜四「鐵路殺警案」的一審判決出爐，鄭姓嫌犯被判無罪，並且必須進入特定的處所受監護5年。很多人在判決出來後，怒罵做出判決的是「恐龍法官」。而執政團隊上下，包含蔡英文總統，也口徑一致地表示，全力支持檢方依法上訴。
由於這次判決的理由有蠻大一部分是依據醫師的精神鑑定報告，因此也有不少人跑去「出征」這個案子的鑑定醫師。不過有些人則認為，法官是依法判決、精神科醫師也是根據他的專業進行鑑定，大家不應該這麼民粹。
兩個禮拜前，我們剛好製作了「翁仁賢死刑案」，當時有稍微討論到，如果精神障礙者犯罪了，是不是就一定可以減刑的問題。以翁仁賢判決的答案來說，這是否定的、他被法官判了死刑。但這次法院則是判了「無罪」。
當然，這兩個事件其實有滿多不一樣的地方，雖然我們也知道做了這個大概一定又是直接黃標，但這個議題真的也是有非常多值得大家一起看看的地方，所以，我們還是趕快來聊聊吧！
-
【事件經過】
我們先快速看一下，整件事情的案發經過是怎樣。去年7月3日，這個案子的嫌犯「鄭再由」從台南搭火車往台北的途中，被列車長發現沒買票，要求他補票，結果鄭再由拒絕補票，甚至情緒失控、大聲咆哮。火車到嘉義站時，列車長通知鐵路警察來處理。嘉義站的駐站警察李承翰上車後，卻被鄭再由以一把預先藏好的「紅柄嫁接刀」攻擊，刺中左腹部。李承翰當下的失血過多，到醫院前就已經心肺功能停止了，經過一整個晚上的急救，輸血一萬多cc，最後還是無法挽回性命。
於是，檢方就以「妨害公務導致公務員死亡」以及「殺人」的罪嫌，對鄭再由提起公訴。10個月後，嘉義地方法院在上周四作出了第一審判決。法院引用了刑法第19條第1項條文的規定，判決鄭再由「無罪」。
這個條文的內容，用白話來說，就是「因為精神障礙或其他心智缺陷，導致他在行為的時候，無法辨識自己的行為是違法的人，不罰。」另外，法院也依據刑法第87條的規定，判決鄭再由必須去特定的地方強制就醫，持續的時間是法律規定的上限，也就是5年。地方法院的這個判決我們會放在資訊欄，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找來看看。接著，我們來看看法院判決「無罪」的詳細說明。
【無罪判決的理由】
根據判決書，法院判決無罪的關鍵是，法官認為案發當時，鄭再由是處於「思覺失調症」的急性發病狀態。而且他之所以會動手攻擊，就是因為被病症的幻想症狀所驅使，導致他在那個當下無法控制自己，也無法辨識自己的行為違法，所以才依照刑法「不罰」。關於刑法為什麼會有這種「不罰」的條文，我們晚點再來討論。先來看看法院到底是怎麼認定他急性發病的。法院從鄭再由偵查時的供稱、以及相關證人的證詞裡，重建了案發前兩天到案發當天，鄭再由各種「被害妄想」的狀況。這整段內容是法院判決的重要依據，但因為篇幅蠻長的，所以我們用字卡的方式呈現，大家可以按下暫停閱讀，或是在文末補充資訊查看！
除了供稱和證人的證詞外，法院另一個認定「急性發病狀態」的根據，是臺中榮總嘉義分院作出的精神鑑定報告。這份報告的鑑定團隊共有四個人，包含了沈正哲醫師、心理師、社工師、還有住院醫師。他們提到，「思覺失調症」這種疾病的症狀之一，就是會用錯誤的邏輯，把錯誤的關係連結。以這個案子來說，鄭再由就是因為發病時，出現了一連串的幻想，產生每個人都要害他的錯覺，甚至無法意識到殺人是犯法的，所以才會動手。
雖然法院是依照刑法的規定，判了無罪，但這個判決結果，跟一般人的法律直覺真的落差太大了，所以判決出爐後，大家幾乎一面倒都在罵恐龍法官、甚至連負責鑑定的沈正哲醫師也被肉搜。
我們接著就來看看這些「無法接受判決」的理由是什麼。
-
【「無法接受判決」的原因】
無法接受判決的理由，其實有滿多種的，以下我們歸納出4個最常見的說法。第一個是認為法官的判決很奇怪。因為即使被告有精神障礙，但法官也是可以用刑法第19條第2項的規定，判決有罪但減刑就好，但他卻全盤相信對被告有利的證詞，並採用第19條第1項的條文直接判無罪，真的「太恐龍了」。
第二個是懷疑鑑定內容有誤，或是覺得法院不能單靠一份鑑定報告，就做出這樣的判決，因為這樣的標準實在太過片面。
第三個是則是擔心，判決可能會引發模仿效應。明明鄭再由殺警的行為，是天理不容的重罪，結果因為思覺失調而獲判無罪，因此許多人都擔心，以後的殺人犯會不會就模仿，假裝自己有思覺失調，然後脫罪？
第四個則是認為，這樣會讓警察以後更難做事。像警政署跟內政部就都表示，警察是負責執行公權力的人，殺警的人如果沒有被處重刑，就會嚴重打擊警方士氣，甚至影響執勤安全。所以他們絕對會依法上訴、為李承翰爭取公道。
當然，針對這些「無法接受判決」的說法，這次也是有不少人，提出一些有點「逆風」的觀點。
-
【不同角度的看法】
在這次判決出來後，雖然我們是沒有看到「很支持判決」的說法。不過大致上，我們還是可以對照前面的批評，整理一下不同觀點的解讀。首先，針對第一個批評，有些人就從刑法的目的，去說明為什麼刑法會有這種無罪的規定。原因是刑法要處罰的對象，其實是「有刑事責任」的人，處罰這樣的人，才有刑法上的意義。
舉例來說，除了精神障礙者以外，像年紀太小、未滿14歲的兒童或少年，因為他們對很多事物的判斷能力還不足夠，所以他們被視為「無責任能力者」，犯罪也不會被刑法處罰。而刑法這樣的邏輯，其實也不是台灣獨有的，世界各國大多都有著相對應的法律。
而對於第二個批評，也就是對於鑑定結果的質疑，這部分當事人沈正哲醫師有出來親自發文說明。
他表示，鑑定工作的內容在於「判定嫌犯是否有精神疾病」，以及「這個犯行跟精神疾病有沒有相關」，這些都是專業的判斷。至於像是「對受害家屬的同情」或「社會大眾的意見」，這些都不該影響到專業判斷的工作。如果大家無法接受判決結果，那應該是要提倡修法才對。
第三個，對於判決會讓人用「裝病來脫罪」的這點呢，也有不少精神科醫師、或患者親友出面表示，這個以前被稱為「精神分裂症」的思覺失調症，其實很難裝。
他們也提到，一般人真的很難理解和想像，生病的感覺是怎樣。它不但會讓人產生幻覺、連理性邏輯思考的能力也會受到影響，而且治癒可能性極低、需要終身服藥。在醫療診斷的認定上，並沒有這麼簡單，是得要通過專業醫師的判定，並不是說犯罪後只要說自己有精神障礙，就可以免除一切的責任。
最後一個是對於「判決會打擊警察士氣、讓警察未來更難執行勤務」這樣的批評，也有一些不同的看法，立法委員邱顯智就認為，警政署與其指責法院的判決，不如好好解決長期以來「裝備不足」、「基層警員人力不足」、以及「任務分配繁重」的問題，把這些事情做好，更能有效的降低警察工作的風險。
【我們的觀點】
觀察這次輿論的風向，我們覺得大家情緒之所以這麼強烈的關鍵，其中一個可能是因為「無罪」這個詞，會讓大家覺得「不公平、沒道理」。因為我們通常說一個人「無罪」的時候，想到的大部分都是說「這個人是清白的、沒有犯錯的、是被冤枉的」。但這次鄭再由，確實是犯下一個非常重大的刑案，跟「清白」這兩個字的想像相差很多，所以當他被判「無罪」時，可能就會讓大家覺得非常衝突、不能接受。這個部分，就像前面有提到的，可能是整個刑法體系的問題。從刑法的角度可以說，因為他沒有辦法判斷自己的行為是違法的，所以殺人不用處罰；但換個角度來看，他的行為確實影響了社會安寧，如果不用處罰，那確實也很不符合大家對於法律的期望。
我們覺得，要解決這樣的不滿，除了趁這次機會來讓社會理解與討論之外，如果真的要改變，用修法來調整，可能是比較治本的方式。而這次爭議的另一個核心，我們覺得可能是多半是來自於對「未知」的恐懼。例如：不確定 會不會有其他有心人，拿精神障礙當藉口逃避犯罪責任，或者不確定如果被判無罪，他會不會繼續犯案等等。
這個部分的疑慮或恐懼，坦白說，很難跟大家說「不用擔心、不會發生啦！」，但我們認為，如果想要避免這樣的問題，最好的方式，也許是先多多增進對於各種「精神障礙」的了解，避免一味的對所有障礙者抱持著異樣的眼光。另一方面，我們也可以要求政府修法，以及提供更多資源在社福照護，跟相關的治療監護上，讓生病的人，都能好好的被接住。
最後，我也想再分享一些比較複雜的感想。我知道大家都是基於「希望社會更好更安全」的心情，所以很多人看到這次的判決結果，有非常非常強烈的不滿，但不少人解決不滿的方式，卻是透過謾罵、甚至肉搜的方式來處理，其實也是蠻令人感到無力的。
不過，在這樣的時刻，我們也看到了很多從不同角度切入的討論，不管是極力提倡應該重視「社會安全網」跟「社工人力不足」的人、或者是盡力幫「思覺失調症」和「精神障礙者」去污名化的人、還有絞盡腦汁思考，該怎樣讓法律更貼近大眾的人，以及想從根本去協助警察改善工作條件的人等等。
我覺得這些努力的人，都非常的了不起，而這些不同角度的議題，也都很值得被拿出來再單獨探討。
當然，今天因為篇幅的關係，我們大部分都只能快速講一下，有些地方可能也沒有辦法說得很清楚，所以如果你有不同的看法，都歡迎在底下留言幫我們補充，也希望我們這樣的討論，可以促進更多實質的改變，大家一起加油！
-
好的，今天的問題，我們想問大家的是，看完影片，你覺得判決的法官是「恐龍法官」嗎？
A：是，不管怎樣，殺人還判無罪，就是不合理。
B：不是，法官就是依法判決而已，沒什麼問題。
C：跟法官沒關係，是法律條文有問題，應該修法。
D：其他，歡迎留言告訴我們吧！
最後，如果你喜歡今天的影片，歡迎分享出去，讓更多人知道「殺了警察為什麼可以判無罪」，
此外，也可以點擊這個地方，看看另一個殺人犯「翁仁賢的故事」以及「反社會人格」是什麼。
那麼，今天的志祺七七就到這邊告一段落，我們明晚再見囉！
-
【補充資訊】
法院認定鄭再由「被害妄想」的相關事件經過：法院從鄭再由偵查時的供稱、以及相關證人的證詞裡得知，鄭再由從案發前兩天的7月1日，就產生了「被害妄想」，認為自己的朋友以及女兒設計了「整人遊戲」，要共謀害死他，並且詐領他的保險金。於是鄭再由在案發當天白天，前往派出所報案、去社會局問保險、去保險公司退保解約、跑到小北百貨買了水果刀跟嫁接刀說是要自保、又去議員服務處陳情，因為都沒有得到正面回應，決定上台北找媒體爆料尋求保護。法院認為整段過程裡，他持續跟不同對象表達他的被害妄想，這代表他在案發之前很可能確實是處在「思覺失調症」的發病狀態中。
連他搭火車沒買票，也是因為他覺得有人在跟蹤他，因此為了甩開跟蹤的人，他先往南到新營，關閉身上手機的定位，然後才折返往台北，但他在被查票時卻產生妄想，認為列車長跟要害死他的人是同夥的、而當他看到警察時，覺得整個車廂的所有人都是便衣警察，都是要針對他、要謀害他的人，因此在被要求下車時，就情緒激動地邊罵髒話、邊拿出預先藏好的刀子刺死了警察李承翰。
-
【 本集參考資料 】
相關判決及報導：
→ 臺灣嘉義地方法院 108 年重訴字第 6 號刑事判決：https://bit.ly/3ddYYKI
→ 臺灣嘉義地方法院108年度重訴字第6號被告鄭再由涉嫌在火車上刺死員警案件新聞稿：https://bit.ly/3c3ctN5
→ 新聞專題 鐵路警察李承翰遭刺殉職：https://bit.ly/3dcTj7F
→ 嘉義自強號鐵路警察遭乘客刺傷 輸血1萬多CC仍不治：https://bit.ly/3fndZfp
→ 殺鐵路警察判無罪 總統支持檢方依法上訴：https://bit.ly/2xzIWMc
→ 對殺警案無罪錯愕 蘇貞昌：重大刑案是否一個醫師鑑定就夠：https://bit.ly/2VZ9LCH
→ 刺死警凶嫌一審無罪 鄭文燦：違反社會認知期待：https://bit.ly/2Wpr8Mc
→ 鐵路警察遭刺死凶嫌一審無罪 蔡清祥：將上訴啟動社會安全網：https://bit.ly/3b1u7j8
→ 鐵路警遭刺死案凶嫌判無罪 警政署：判決不公：https://bit.ly/2W16fYx
→ 殺警一審判無罪 被害人父親感嘆犧牲不值得：https://bit.ly/35scVlG
→ 殺警無罪 嘉檢上訴：鄭嫌未喪失辨識能力：https://bit.ly/2VY7wzK
→ 殺警凶嫌判無罪 網友留言灌爆司法院臉書：https://bit.ly/2W1A8Ir
綜合討論
→ 司法院 FB：https://bit.ly/2Wlsqrq
→ 沈伯洋 FB： https://bit.ly/3d8vGNu
→ 殺警案無罪判決的三個關鍵重點｜楊貴智：https://bit.ly/2StU0BG
→ 火車殺警，為什麼無罪？：https://bit.ly/3fkdfY7
→ 火網評論：鐵警殉職 是訓練被長期漠視（施嘉承）：https://bit.ly/2yhgeAa
→ 呂秋遠 FB（一）：https://bit.ly/35tSRiM
→ 呂秋遠 FB（二）：https://bit.ly/3bZq9ZK
關於警察權益的討論：
→【李承翰案一審判決 台灣警察工作權益推動協會聲明】：https://bit.ly/2YuDTaQ
→ 邱顯智 FB：https://bit.ly/2W16GSF
→ 蕭仁豪 FB：https://bit.ly/3deucSc
刑法的相關討論：
→【喪心病狂的法官？為什麼判無罪？—精神病無罪的前世今生】：https://bit.ly/2KYNKxO
→ 火車殺警案的具保爭議：https://bit.ly/2yoQlyi
→【Yahoo論壇／楊貴智】精神疾病成為免死金牌？刑法不保護人民，誰來保護人民？：https://bit.ly/3c2GTPA
→教你看懂刑法論述：刑法論罪的ＳＯＰ：https://bit.ly/2YCfS1P
→心智障礙與刑事責任之謎（一）：從割喉案談起：https://bit.ly/2Wn9mt1
關於精神鑑定相關討論：
→沈政哲醫師 FB： https://bit.ly/3b2xKp4
→殺警無罪惹議 沈正哲：鑑定結果是團隊完成：https://bit.ly/3dehlz8
→精神科醫師談刺警案：鑑定醫師承擔極大社會壓力，犧牲自己的時間還要被出征：https://bit.ly/2KZ7pxE
→精神鑑定醫生的任務是什麼：https://bit.ly/3fjJLJS
→Re: [爆卦] 鑑定精神報告的醫師發澄清文了：https://bit.ly/2zW6n38
關於思覺失調症相關討論：
→ 徐志雲醫師 FB： https://bit.ly/3fneQwD
→【想裝精神病？得先看看你忍不忍得住這些！】： https://bit.ly/3c7se60
→ 思覺失調的世界：裝病真的容易嗎？：https://bit.ly/2VZidlu
→ 王惀宇 FB：https://bit.ly/2YuLqX5
→Yang Pen Yen FB： https://bit.ly/2WnRkXl
→思覺失調症是什麼？親友或自己得病怎麼辦？醫師完整說明：https://bit.ly/2L9zAdn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