志祺七七
2020.05.19

中國年輕人有「選擇的權利」?中國B站推出的《後浪》影片為何惹怒年輕人?《左邊鄰居觀察日記》EP022 | 志祺七七

各節重點:
02:11 《後浪》在講什麼?
03:53   對《後浪》的批評——表現形式
05:19   對《後浪》的批評——內容
06:44 《後浪》並不糟糕?
07:58   B站出圈
09:20   我們的觀點

(註)本文末含有資訊勘誤/補充



---【 影片口白逐字稿 】---


前陣子,著名的「愛國藝人」劉樂研有一支叫做《CHINA》的影片流出,告訴大家她有多熱愛祖國;上週五,薩泰爾也以「TAIWAN」來致敬劉樂研,一天之內就破百萬觀看。

但你知道嗎?在真實的「CHINA」裡,最近也有另一支觀看次數超多、被二創也超多的「愛國宣傳影片」!但就跟劉樂研的《CHINA》一樣,這支影片也幾乎遭受著一面倒的批評。

今天的左邊鄰居觀察日記,就讓我們來聊聊這支蠻有意思的影片:《後浪》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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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iho~大家好,我是志祺!

5月3日,也就是中國那裡五四青年節的前一天晚上,擁有1.3億用戶、俗稱「B站」的中國影音平台Bilibili,發布了一支影片叫做「bilibili獻給新一代的演講《後浪》」,影片的說明欄則寫著「請查收,B站獻給新一代的青年宣言片。」,這支影片也有另一個比較短的廣告版本,甚至登上央視的新聞聯播前的黃金時段。ㄜ,不是有眼肉芽視網膜的那個央視,是對岸的那個。

到我們截稿前,這支影片已經接近2500萬觀看。但...雖然觀看爆高,但幾乎一面倒的都是反諷跟負評,甚至網路上也很快地出現了各種致敬、二創的影片。例如之前創造出「有錢人的快樂,往往就是這麼樸實無華且枯燥」這句名言的「朱一旦」,也做了一支《非浪》來嘲諷。

這就讓我們覺得蠻有意思的,因為B站是中國以年輕人為主的影音社群,這支影片也說是要獻給年輕人,但中國年輕人卻好像都不買帳。以台灣來比喻的話,可能就像是Dcard或是巴哈這些平台官方,做了一支要給學生看的廣告,結果卻被酸說,你確定這是要做給我看的嗎?這種反差感,讓我們還一度覺得,欸,這支影片搞不好是一次大型的反諷行動欸,搞不好B站其實是要做一支,看起來很不年輕人的影片、去引發更多年輕人的討論跟二創。

廢話不多說,我們馬上來看看這支影片是在講什麼吧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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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《後浪》在講什麼?】

這支影片總長3分52秒,沒看過的大家,如果有興趣的話,也可以先點資訊欄去「觀賞」一下。

整支影片,是由中國的一位「國家一級演員」何冰,在一個類似TED的舞台上,用類似我們小時候參加朗誦比賽的語氣,來讚美、肯定年輕的一代。完整的口白大概600多個字,大量了運用排比、誇飾、映襯這些大家國高中學過的修辭技巧。並搭配許多年輕人在世界各地旅行、嘗試新事物、以及享受生活的畫面。

嗯?好像很抽象?不然這樣好了,我用它的幾段口白,跟我自己的素材畫面,直接二創一小段給大家看!

「那些口口聲聲,一代不如一代的人,應該看著你們,像我一樣,我看著你們,滿懷羨慕」
「你們只憑相同的愛好,就能結交千萬個值得乾杯的朋友,你們擁有了,我們曾經夢寐以求的權利——選擇的權利」
「你所熱愛的就是你的生活,你們有幸遇見這樣的時代;但是時代更有幸,遇見這樣的你們。」
「弱小的人,才習慣嘲諷和否定;內心強大的人,從不吝嗇贊美和鼓勵。」
「我們這一代人的想象力不足以想象你們的未來;如果你們依然需要我們的祝福,那麼,奔湧吧,後浪!我們在同一條奔湧的河流。」

好,是不是聽著聽著也熱血沸騰起來了呢?這整支影片,幾乎都被這種超級正能量的雞湯體給填滿,滿到漫出來,但卻因為某些原因,讓中國網友們看起來,是非常的不喜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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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對《後浪》的批評——表現形式】

我們整理了一些不同角度的批評。就先從「表現形式」的部分開始講起吧。

有些人認為,最受不了《後浪》的地方是,它表現的方式「充滿爹味」,「爹味」這個詞是中國那裡用來形容那些,喜歡以「高高在上、高人一等的姿態教育別人,硬要給別人提建議」的人。

影片主講人何冰,是一位52歲的中年男性,雖然這支影片看起來是要「獻給年輕人」,但不管是口白內容,還是他的措辭方式,都很容易讓人想起家裡那個威嚴又正經的老爸,或是學校裡某位想要跟大家搏感情的教官。他總是跟你說:「你知道我很羨慕你嗎?我們以前哪有這麼爽!」,雖然他不斷強調自己是「為你好」,但聽起來的感覺,卻比較像是叫晚輩「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」。

另外也看到許多人認為,這支影片的那些穿插畫面,都是年輕人四處享樂的樣子。例如到世界各地旅遊、體驗賽車、潛水、跳傘、到南極探險、在沒有人的故宮裡吹笛子等等,好像有一種現在的年輕人,一天到晚都在玩樂,或最在乎這些事情的感覺。這種看起來明顯就是「長輩視角」的觀點,更是讓整支影片的「爹味」與距離感,揮之不去。

不過,除了以上這些一看就能感覺到的不協調,也有不少批評覺得,就連口白的內容和論述的邏輯,也充滿吐槽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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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對《後浪》的批評——內容】

有人提到,整支《後浪》影片的口白,乍看之下都很正面,也都是在稱讚年輕人,但事實上卻跟觀眾們普遍的「現實生活經驗」完全脫節。比如說剛剛的那些玩樂,其實都不是「一般年輕人」可以過的日常生活。而且,雖然何冰說年輕人有「選擇的權利」,但「加班996、離職251、維權404」才是實際的情況。

換句話說,中國大部分的年輕人,根本就沒有什麼「選擇的權利」,只能為了生存不斷努力。

甚至這幾年,即使只是休假的時候,想要忙裡偷閒一下,追個劇、看個漫畫、看個小說、玩個遊戲,所謂的「選擇」也越來越少,甚至還被迫停止,沒得選擇。例如幾個月前,中國很多人在使用的「AO3」這個同人創作的平台就被查禁;母親節當天,PSN的中國商店也宣布「暫停營運」等等等等,有太多的例子告訴中國的年輕人們,對,你們其實毫無選擇,只能接受。

而且有人認為,這支影片曝光的時間,還刻意選在中國的五四青年節,但內容卻完全與100年前「五四運動」的批判精神背道而馳,只留下享樂與消費的外表。這些種種,都讓很多看到這支影片的人,覺得非常不舒服、有種被消費、甚至是被揶揄的感覺。

不過,前面講到的這些批評,看起來主要都還是年輕人的意見,在其他年齡層的圈子裡,還是有一些稱讚影片的聲音,我們就來看看他們怎麼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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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《後浪》並不糟糕?】

目前如果跑去Bilibili上面看原始影片,可以看到不管是影片的彈幕、或者是下方的留言區,幾乎絕大多數都還是正面的評價,當然,有可能是批評的都已經被刪除,但這些正面評價,確實也提供了另一個角度的解讀。

像有些人的態度就是認為,大家其實不用對這支影片賦予太多政治或社會的意義啦,它不過就是個商業廣告而已,你會要求一個商業廣告一定要面面俱到嗎? 以這個廣告來說,他的目標明顯就是曝光B站這個平台而已。如果換成YouTube來拍官方宣傳,一定也是找那些最多人看的YouTuber入鏡,而這些YouTuber在鏡頭前面所呈現給大家的,多半也都是一般人比較體驗不到的「美好」或「特殊」的生活。

所以有人就認為,或許這支影片的策略,其實是要讓人感覺,只要你來到B站,你就能跟這些年輕人一樣過著繽紛的生活,而且這樣的生活,還是經過「前浪」們所認可的! 也許有一些家長本來其實不喜歡小孩上B站,但今天他看到,哇!連央視都出現B站的廣告,那他可能就比較不會再阻止小孩去看。

所以有人就覺得,這次其實是B站成功的一次「出圈」行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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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B站出圈】

這邊講的「出圈」,意思大概有點像我們說的,要「跨出同溫層」這樣的感覺,不過在講B站「出圈」之前,我們先來簡單聊聊B站的一點小歷史。在B站上面,一開始主要的內容都是ACG相關的內容、以及有點類似惡搞、二創的鬼畜文化內容,以台灣的YouTuber為例,大概就像是「梅川伊芙」這個熱愛韓市長的頻道的影片風格。

那也因為B站有這種比較非主流的特性,所以它長期以來都被認為是「次文化」的影音平台,甚至還曾經被官方的央視報導說,上面存在著「低俗內容」。

但隨著B站開始大力扶持許多業餘創作者,也就是他們的「UP主」,B站上面也開始出現許多不同題材的創作內容。這個走向其實跟 YouTube 開始扶持創作者,然後兩者互利共生的模式很像,為了拓展更廣泛、更多元的觀眾族群,這幾年B站也很積極的想要跨出同溫層,希望能把客群,從原本比較偏向小眾的次文化圈子,拓展到主流大眾上面。

這次這支《後浪》影片,從頭到尾都有bilibili的浮水印,成功地登上了央視最黃金的時段播放,而且內容也符合中國官方政治宣傳的「主旋律」。有些人就認為,就商業的角度、還有與中國官方打好關係的角度來看,這次《後浪》所引發的關注以及討論,可以說是B站很成功的一次行銷活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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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我們的觀點】

最後也想來分享一下,我們製作這集時觀察到的幾個有趣現象。之前我們講過的不少議題,有時候可能因為議題敏感的關係,在中國內部的討論平台,未必會看到很多討論。但這次很特殊的是,不管是在中國「牆內」的各個平台,或者是「牆外」的中國 YouTuber 們,都有蠻多討論的。

所以這次我們也觀察到,明明是同一個議題,觀眾的立場可能也沒差太多,但「牆內」「牆外」所討論的方向和焦點,還真的有些不同。

例如我們就發現,牆內的批評比較是屬於那種,「善意的建議」,覺得影片應該可以有更好的呈現方式。但牆外的批評力道,就未必會這麼溫柔了。很多人的批評,都是直接衝著中國政府、或是那些在各領域長有話語權的「前浪」們,認為這支影片根本就是一個失敗的「大內宣」,原本想要宣揚國家的強大,卻引起了階級和世代的對立。

當然這些觀點,或許都只是從某個切角來解讀這支影片,但我們看完這些討論跟評論以後,其實還真的是蠻能理解,為什麼大多數的中國網友們看到影片後會這麼憤怒。

像我就覺得,如果我自己是一個熱愛B站的年輕人,看到這個原本是屬於非主流的小眾天地,結果竟然毫不掩飾的跟官方靠攏,拍出這種讓人說教意味濃厚的影片,那我當下的一定會超難過,好像失去一個知心朋友的感覺。再配上前浪這句「羨慕你有選擇的權利」,更加讓人覺得,Are you kidding me? 你怎麼不去OOO!啊不好意思,我失態了!

總之,從這個角度來看,我覺得這個廣告與其說是要「跨出同溫層」,我覺得反而比較像是「拋棄同溫層」,毫無疑問,它確實是滿惹怒人的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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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的,最後的提問,我們想來問問大家,怎樣的廣告會讓你看了覺得最受不了呢?
A:演員的演技太差,劇情毫無說服力
B:口白設計的太爛,超想吐槽
C:內容沒sense,感覺自己被嘲諷
D:其他,留言告訴我們吧!

最後,如果你喜歡今天的影片,歡迎分享出去,讓更多人知道「後浪」這支影片引發的討論,
此外,也可以點擊這個地方,看看「字幕組是怎麼運作的」,以及「華為251事件」。
那麼,今天的志祺七七就到這邊告一段落,我們明晚再見囉,掰比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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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補充資訊】

大家好,我是這集的企劃 #冰鱸 ?

這集上線還不到一天,就有超過3000個回覆,蠻驚喜的,非常感謝大家的踴躍留言!
這邊想簡單補充一些想法:

有些觀眾覺得明明就有很多正面的想法,你們怎麼說是一面倒的負評?

剛剛整理了一下,不少觀眾對於《後浪》這支影片補充的正面評價,大致上可以分成三種類型:

1. 身邊的長輩或朋友圈,還是覺得《後浪》傳達的整體感覺很好,看了也還蠻感動的,並沒有感受到你們(志祺七七)說的那些政治或社會意義的負面感覺。
2. 覺得《後浪》裡面放入那些up主的畫面,應該還是想要鼓勵觀眾們,像這些up主一樣,追求自己的夢想與美好生活。
3. 對B站來說,打響知名度跟廣告價值,也是很重要的,《後浪》上線後B站的股價就上升了一些,就是一個證明。

這部分確實要感謝大家的留言補充,本來在寫腳本時也是有講到這些正面的想法,但我們的比重放得比較輕,再加上用詞上面用了「一面倒的負評」,可能真的略嫌武斷了,實際上還是有很多人看完《後浪》後,得到的是正面的感受。

但另一方面,也有許多觀眾朋友把「親身經歷」的感想也分享給我們,例如自己對B站的記憶跟情感、以及對於「選擇的權利」這個命題的各種心得與無奈。

可以感覺到,無論正面或負面,這個議題確實勾起了許多人的感受,我自己是從中體會了不少,昨天這集上線後整個晚上我幾乎都在刷留言,真的感謝各位的分享!!~~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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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 本集參考資料 】

→?bilibili献给新一代的演讲《后浪》:https://bit.ly/2ZtpRab
→?《非浪》| 朱一旦献给新员工的演讲:https://bit.ly/2X5FtxA
→?如何看待 B 站《后浪》在知乎翻车的情况?:https://bit.ly/2ThL2rN
→?如何看待抵制B站的宣传片《后浪》的行为?:https://bit.ly/3bHzAMs
→?你是否认为,B站欠非""后浪""的年轻人一个道歉?:https://bit.ly/3cIEBFG
→?作为当代年轻人,你觉得什么样的视频才能较为准确的展现出「后浪」的真实生活?:https://bit.ly/3fYRbTv
→?在央視投放廣告的B站,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?:https://bit.ly/2WGVzig
→?讀者來函:前浪與後浪,鐮刀與韭菜:https://bit.ly/3g2d5VN
→?「獻給新一代的演講」《後浪》掀爭議,「後浪」能代表你嗎?誰能定義後浪?:https://bit.ly/2AHvze6
→?我不喜欢B站的《后浪》视频:https://bit.ly/3bItLyb
→?B站的“后浪”,让我感受到深深的不安:https://bit.ly/2LHwSf6
→?爹味十足的《後浪》惹怒了中國的“後浪”們:https://bit.ly/3g5fI98
→?中國「B站」五四破圈影片 前浪們狂讚、後浪不領情:https://bit.ly/2Zlg6un
→?獻禮「五四」:B站《後浪》青年宣言片登陸央視一套:https://bit.ly/3cNmOgw
→?从B站“出圈”写起:https://bit.ly/3cNmYVa
→?2020,B站出圈势不可挡:https://bit.ly/2TknrXo
→?当我们在为“后浪”“前浪”争执不休时,B站的股价已经悄悄涨了6%了:https://bit.ly/3dXfkaV
→?B站《后浪》破圈引争议,长远看不利于公司商业利益:https://bit.ly/2WJI7d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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